網路論壇匿名筆戰會被告公然侮辱罪嗎？怎樣才算犯法？

壹、案件摘要

本案涉及A、B兩人在巴哈姆特公開論壇上，就遊戲系統議題進行激烈筆戰。雙方皆以化名參與討論，完成手機認證但未實名認證，互不知悉對方真實身份，且皆非公眾人物。該討論串有50位以上網友參與，總留言數超過400則。 爭議焦點在於B在筆戰過程中使用「白癡」、「講屁話」等用詞，A事後放話「遇到訟棍可不是很好過」，是否構成刑法第309條公然侮辱罪。B事後主動私訊A說明文風特色並表達善意，A未回應。

貳、法律分析

一、刑事責任——公然侮辱罪之檢視

（一）公然侮辱罪之構成要件

依刑法第309條第1項規定：「公然侮辱人者，處拘役或九千元以下罰金。」其構成要件包括：

1. 公然性：依司法院院字第2033號解釋，「公然」係指不特定人或多數人得以共見共聞之狀況。本案發生於公開網路論壇，符合公然要件。
2. 侮辱行為：須有足以貶損他人人格尊嚴、社會評價之言語或動作。
3. 特定性：侮辱對象須為「特定之人」，使一般人得以識別被侮辱者為何人。
4. 告訴乃論：依刑法第314條規定，妨害名譽罪章之罪須告訴乃論，須被害人於知悉犯罪後6個月內提出告訴。

（二）本案特殊情境之法律評析

1. 特定性之重大疑義 本案最關鍵爭點在於：B使用「白癡」、「講屁話」等詞彙時，是否足以「特定」指向A？

• 未直接標註對象：B在發表「白癡在那邊講屁話」時，係「不回覆A甚至不針對A的狀況下」的有感而發，並未使用「@」功能或明確指名。
• 脈絡高度模糊：該討論串有50位以上參與者、400則以上留言，B所稱「白癡」究竟指向何人，存在高度解釋空間。B自述「會嘴都是看到白癡在那邊講屁話才會嘴」，可能泛指多位論戰對象，而非特定指向A。
• 時序證明困難：B因顯示問題未看到A的訊息，在不針對A的情況下發表該言論，事後才看到A的提問並回覆「不是 你現在到底還有什麼問題」，顯示該「白癡」言論發表時點，B並非針對A。 2. 化名環境之特殊性
• 化名與自然人之連結薄弱：雙方皆以化名參與，互不知悉真實身份。即使B確實指涉A的化名帳號（此點尚有疑義），是否等同侮辱「自然人A」，在法律上存在重大爭議。
• 名譽權保護範圍：刑法保護之「名譽」，係指自然人在社會上之評價。在化名論壇環境下，化名帳號之「聲譽」是否等同自然人之「名譽」，實務見解尚未完全明確。
• 識別可能性極低：A若欲主張名譽受損，須證明第三人能透過該化名帳號識別其真實身份，但本案雙方皆未實名認證，此舉證責任極為困難。 3. 言論脈絡之合理性
• 公共議題討論：本案屬遊戲系統公共議題討論，B主要針對遊戲系統進行批判，用詞雖激烈但論述有據，並非無端謾罵。
• 情緒性表達與侮辱之界線：B自述文風為「在情緒化字眼下表達理據」，其言論雖用詞激烈，但主要針對論點而非人身攻擊。在激烈論辯中，情緒性用詞與法律上「侮辱」之界線，應審慎區分。

（三）有利於B之事實

1. 特定性嚴重不足：B未明確標註對象，且在不針對A的情況下發表爭議言論，難以證明確實特定指向A。
2. 化名環境特殊性：侮辱化名帳號是否等同侮辱自然人，在法律上存在重大爭議空間，且A難以證明第三人能透過化名識別其真實身份。
3. 公共議題討論：本案屬遊戲系統公共議題討論，言論自由保障範圍較廣，應給予較大容忍空間。
4. 犯後態度良好：B主動私訊說明文風特色並表達善意，展現溝通意願，可作為「犯罪後態度」之有利審酌。
5. 多人參與環境：討論串有50位以上參與者、400則以上留言，「白癡」一詞可能指向多人，特定性更加薄弱。
6. 時序證明B非針對A：B因顯示問題未看到A訊息，在不針對A的情況下發表言論，事後才看到並回覆，可證明該言論非針對A。

（四）不利於B之事實

1. 用詞確實不雅：「白癡」、「講屁話」等詞彙具貶抑性質，若能證明特定指向某人，可能構成侮辱。
2. 公開論壇發表：符合「公然」要件。
3. 脈絡可能推論：雖未直接標註，但若A能證明從前後文脈絡，第三人可推論B係指涉與其論戰之A（但此舉證責任在A，且本案舉證困難度極高）。

二、民事責任——侵害名譽權之可能性

依民法第195條第1項規定：「不法侵害他人之身體、健康、名譽、自由、信用、隱私、貞操，或不法侵害其他人格法益而情節重大者，被害人雖非財產上之損害，亦得請求賠償相當之金額。其名譽被侵害者，並得請求回復名譽之適當處分。」 民事責任成立可能性評估：極低

1. 須證明名譽受損：A須證明其名譽確實受損，但在化名環境下，難以證明第三人能識別其真實身份，更難證明名譽受損。
2. 須證明不法性：須證明B之言論不法侵害A之名譽權，但本案B未明確指向A，且屬公共議題討論，不法性認定困難。
3. 情節重大要件：即使認定有侵害，須達「情節重大」始得請求非財產上損害賠償，本案用詞雖不雅，但在網路論壇激烈論辯脈絡下，是否達情節重大，有疑義。

三、其他相關法律責任

（一）刑法第140條——侮辱公務員罪

本案A、B皆非公務員，且非於公務員執行職務時為之，不適用本條。

（二）刑法第305條——恐嚇危害安全罪

A放話「遇到訟棍可不是很好過」，是否構成恐嚇？

• 構成要件：以加害生命、身體、自由、名譽、財產之事恐嚇他人，致生危害於安全。
• 本案分析：A之言論係泛指「上面嘴的人」，並未特定指向B，且「遇到訟棍可不是很好過」屬一般性警告，尚難認定為具體恐嚇內容，致生危害於安全之可能性低。
• 結論：A之言論可能構成恐嚇，但特定性不足，且未達致生危害於安全之程度，成案可能性極低。

參、處理建議

一、被起訴可能性評估：極低度風險

1. 須A提出告訴：公然侮辱罪為告訴乃論，須A於知悉犯罪後6個月內提出告訴。
2. 舉證困難度極高：

• A須證明B確實「特定」指向其化名帳號（本案幾乎不可能）
• 須證明該化名帳號與其自然人身份之連結（雙方未實名認證，極為困難）
• 須證明名譽確實受損（化名環境下，幾乎不可能）
• 須證明B發表言論時確實針對A（時序證明B非針對A）

3. 檢察官裁量：考量本案特定性嚴重不足、化名環境特殊性、公共議題討論性質，檢察官極可能為不起訴處分。

二、成案可能性評估：極低度風險

即使A堅持提告，法院可能考量：

1. 特定性嚴重不足：B未明確標註對象，且在不針對A的情況下發表言論，難以認定特定指向A。
2. 化名環境特殊性：侮辱化名帳號與侮辱自然人之區別，且A難以證明第三人能識別其真實身份。
3. 言論自由保障：公共議題討論中，言論自由與名譽權之權衡，應給予言論自由較大保障空間。
4. 犯後態度良好：B主動溝通說明，展現善意，可作為有利審酌。
5. 時序證明：B因顯示問題未看到A訊息，在不針對A的情況下發表言論，可證明非針對A。

三、具體建議

（一）針對B之建議

1. 現階段處理

• 無須過度擔憂：基於上述分析，B被起訴及成案之可能性皆屬極低風險，無須過度擔憂。
• 保留完整證據：
• 完整保存討論串截圖（含時間戳記、留言順序）
• 保存私訊溝通紀錄
• 記錄當時討論脈絡，特別是B因顯示問題未看到A訊息之證明
• 避免再次接觸：無須再主動聯繫A，避免產生新的爭議。 2. 若收到告訴（機率極低）
• 立即尋求律師協助：雖然機率極低，但若真的收到告訴，應立即尋求專業律師協助。
• 主要抗辯方向：
• 特定性不足：未明確標註對象，且在不針對A的情況下發表
• 化名環境特殊性：侮辱化名帳號不等同侮辱自然人
• 公共議題討論：言論自由保障
• 時序證明：B因顯示問題未看到A訊息，非針對A
• 犯後態度良好：主動溝通說明
• 和解考量：若A堅持提告且檢察官認為有起訴必要（機率極低），可考慮和解，但和解金額應極低（數千元內），因本案A舉證困難度極高。 3. 未來預防
• 網路發言應更謹慎：即使本案風險極低，未來網路發言仍應更謹慎用詞，避免使用具人身攻擊性質之詞彙。
• 善用「對事不對人」原則：
• ✗ 「白癡在那邊講屁話」
• ✓ 「這個論點有明顯邏輯謬誤」
• ✓ 「這種說法缺乏理據支持」
• 激烈論辯中保持理性：即使在激烈論辯中，也應堅守理性討論原則，避免情緒性用詞。
• 善用論壇功能：若不想與特定人士論辯，可使用論壇之「忽略」或「封鎖」功能，避免持續衝突。

（二）針對A之提醒（若A諮詢）

若A考慮提告，應注意：

1. 舉證困難度極高：須證明B特定指向A、化名與真實身份連結、名譽受損等，舉證困難度極高。
2. 訴訟成本考量：即使提告，檢察官極可能不起訴，徒增訴訟成本與時間。
3. 和解可能性：B已主動表達善意，若真有不滿，可考慮私下溝通或要求道歉，無須訴諸法律。
4. 網路論壇文化：網路論壇本就存在激烈論辯文化，應有較高容忍度。

（三）預防性建議——網路發言應注意事項

1. 避免人身攻擊詞彙 即使在激烈論辯中，也應就事論事，避免「白癡」、「智障」、「腦殘」等直接貶抑人格之詞。 2. 善用「對事不對人」原則

• ✗ 「你這白癡」→ ✓ 「這個論點有明顯邏輯謬誤」
• ✗ 「講屁話」→ ✓ 「這種說法缺乏理據支持」
• ✗ 「腦殘才會這樣想」→ ✓ 「這個觀點忽略了重要事實」 3. 化名非免責金牌 雖然本案因化名環境而降低風險，但不代表化名可完全免責。若能證明化名與真實身份連結，仍可能構成侵權。 4. 公開論壇風險意識 公開論壇發言等同「公然」，應有更高謹慎義務。私人訊息或封閉群組之發言，風險相對較低。 5. 善用論壇功能 若不想與特定人士論辯，可使用論壇之「忽略」或「封鎖」功能，避免持續衝突。 6. 保留證據意識 網路發言應隨時保留證據（截圖、備份），以備不時之需。

肆、結論

綜合上述分析，B被起訴及成案之可能性皆屬極低度風險，主要理由如下：

一、特定性嚴重不足

B未明確標註對象，且在不針對A的情況下發表爭議言論（因顯示問題未看到A訊息），難以證明確實特定指向A。在50位以上參與者、400則以上留言之討論串中，「白癡」一詞可能指向多人，特定性極為薄弱。

二、化名環境特殊性

雙方皆以化名參與，未實名認證，互不知悉真實身份。侮辱化名帳號是否等同侮辱自然人，在法律上存在重大爭議。A難以證明第三人能透過化名識別其真實身份，更難證明名譽受損。

三、公共議題討論

本案屬遊戲系統公共議題討論，B主要針對遊戲系統進行批判，用詞雖激烈但論述有據。在公共議題討論中，言論自由應受較大保障，應給予較高容忍度。

四、犯後態度良好

B主動私訊說明文風特色並表達善意，展現溝通意願，可作為有利審酌事由。

五、舉證困難度極高

即使A堅持提告，須證明B特定指向A、化名與真實身份連結、名譽受損等，舉證困難度極高，檢察官極可能為不起訴處分。

六、風險評估總結

• 刑事責任（公然侮辱罪）：被起訴可能性極低，成案可能性極低
• 民事責任（侵害名譽權）：成立可能性極低
• 整體風險評估：極低度風險，無須過度擔憂

七、最終建議

針對B：無須過度擔憂，但應保留完整證據以備不時之需。未來網路發言應更謹慎用詞，避免使用具人身攻擊性質之詞彙，堅守「對事不對人」原則，以降低法律風險。 針對網路使用者：網路論壇雖有激烈論辯文化，但仍應保持理性討論，避免人身攻擊。化名非免責金牌，公開論壇發言應有更高謹慎義務。善用論壇功能，避免持續衝突。

重要聲明：

1. 本意見書僅供參考，實際個案仍須視具體事證、法院見解而定。
2. 法律見解可能因個案事實、證據、法官認定而有不同結果。
3. 如有實際法律爭議，強烈建議尋求專業律師協助，進行個案評估。
4. 本意見書不構成律師與當事人之委任關係，不應作為訴訟或法律行為之唯一依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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