網路論壇化名筆戰罵人「白癡」「屁話」，會被告公然侮辱罪嗎？

壹、案件摘要

本案發生於巴哈姆特公開網路論壇之遊戲討論串中。當事人A與B因遊戲機制議題產生爭執，雙方皆以化名進行討論，已完成手機認證但未實名認證，互不知悉對方真實身份，且雙方皆非公眾人物。 爭議焦點在於B在討論過程中使用「白癡」、「講屁話」等用語，惟該等言論並非直接回覆A，而是在同一討論串中「有感而發」之評論。B表示：「會嘴都是看到白癡在那邊講屁話才會嘴」，A認為可能構成公然侮辱，詢問B被起訴及定罪之可能性。

貳、法律分析

一、刑事責任——公然侮辱罪之檢視

（一）構成要件分析

依據刑法第309條第1項規定：「公然侮辱人者，處拘役或九千元以下罰金。」本罪之成立須具備以下要件：

1. 公然性：在不特定人或多數人得以共見共聞之狀態
2. 侮辱行為：以言語、文字、圖畫或動作，對他人為抽象的謾罵或嘲弄，足以貶損特定人之人格或社會評價
3. 特定性：須針對特定之人為之
4. 故意：行為人主觀上須有侮辱他人之故意

（二）本案要件檢視

1. 公然性要件 ✓ 符合 巴哈姆特為公開網路論壇，任何人皆可瀏覽討論內容，符合「不特定多數人得共見共聞」之公然要件，此部分應無爭議。 2. 侮辱行為要件 ✓ 可能符合 「白癡」、「講屁話」等用語，客觀上具有貶抑他人人格、智識能力之意涵，屬於侮辱性言詞。然而，是否構成刑法上之侮辱，仍需結合整體脈絡、用語情境及社會通念綜合判斷。 3. 特定性要件 ⚠️ 本案最關鍵爭點 此為本案能否成立公然侮辱罪之核心爭點。依據最高法院86年台上字第6920號判例意旨：「刑法第309條第1項之公然侮辱罪，須對於特定人為之，倘僅抽象侮辱，並未指定何人，即難成立該罪。」 不利於B之因素：

• B與A在同一討論串中有直接對話紀錄
• 爭議言論發表時間緊接在與A爭執之後
• 討論串中的其他讀者可能將「白癡」、「講屁話」與A產生連結
• 整體脈絡顯示B對討論串中某些發言者感到不滿 有利於B之因素：
• B並未直接回覆A或使用「@」標註A
• B使用「看到白癡」而非「你這個白癡」，屬於泛稱而非特指
• B表示「會嘴都是看到白癡在那邊講屁話才會嘴」，可解讀為對「某類行為模式」之評論
• 雙方皆為化名，第三人難以確認「白癡」具體指涉對象
• B在同一段落中提及「好好講的話除了上面有一位我真的很抱歉誤判的，其他哪個我不是正常回的」，顯示其評論對象可能為複數或不特定對象 4. 故意要件 ⚠️ 存有爭議 B主觀上是否具有侮辱「特定人A」之故意，或僅是對「某類討論行為」表達不滿，需視整體脈絡認定。若B確實認知到其言論會使A感受到被侮辱，則可能具備故意；若B主觀上僅是對討論風氣之一般性評論，則故意要件可能不足。

（三）相關實務見解

1. 特定性之判斷標準 實務上認為，公然侮辱罪之「特定性」不以指名道姓為必要，只要依當時情境，一般人能夠認識或得以推知被侮辱者為何人即可。然而，若僅為抽象性、類型化之評論，未具體指向特定個人，則難以成立本罪。 2. 網路言論之特殊性 網路論壇具有即時性、互動性及公共討論空間之特性，言論自由保障程度較高。法院在判斷網路言論是否構成侮辱時，會考量：

• 言論發表之脈絡與目的
• 用語是否針對特定個人或僅為一般性評論
• 是否屬於意見表達或事實陳述
• 公共利益之衡量 3. 參考判決意旨 臺灣高等法院相關判決指出，網路言論雖具公然性，但若無法特定被害人，或僅為抽象性、類型化之評論，不構成公然侮辱罪。若言論係針對「某種行為模式」或「某類人」而非「特定個人」，則特定性要件可能不足。

（四）本案特定性之綜合判斷

考量本案具體情境：

1. 形式上：B未直接回覆A，未使用標註功能，用語為泛稱
2. 實質上：討論串中有多位參與者，B之言論可能指涉複數對象或不特定對象
3. 主觀認知：第三人閱讀時，未必能確定「白癡」專指A
4. 化名因素：雙方皆為化名，增加特定性認定之困難 綜合上述因素，本案特定性要件之認定存在相當爭議空間，B可主張其言論係對「某類討論行為」之評論，而非針對特定個人A。

二、民事責任——侵害名譽權

（一）法律依據

依據民法第18條第2項及第195條第1項規定，不法侵害他人名譽權者，被害人得請求除去侵害、回復名譽之適當處分，並得請求賠償相當金額之非財產上損害（慰撫金）。

（二）民事責任之成立要件

1. 侵權行為：B之言論客觀上具有貶損他人名譽之可能
2. 不法性：言論逾越合理評論範圍
3. 因果關係：A之名譽因B之言論受損
4. 損害：A之名譽、人格評價受到貶損

（三）本案民事責任評估

可能成立之理由：

• 「白癡」、「講屁話」等用語具有貶損性
• 若能證明特定性，A之名譽可能受損 可能不成立之理由：
• 特定性不足，難以證明A之名譽確實受損
• 雙方皆為化名，社會評價受損程度有限
• B可主張言論自由及合理評論抗辯 損害賠償金額評估： 即使民事責任成立，考量以下因素，賠償金額可能不高：
• 雙方皆為化名，非實名身分
• 雙方皆非公眾人物，社會評價受損程度有限
• 網路論壇之言論特性
• 實務上類似案件之賠償金額通常在數千元至數萬元之間

三、程序法上之障礙

（一）告訴乃論之限制

依據刑法第314條規定，妨害名譽罪章之罪（包含公然侮辱罪）須告訴乃論。依刑事訴訟法第237條規定，告訴乃論之罪，其告訴應自得為告訴之人知悉犯人之時起，於六個月內為之。 本案程序障礙：

1. 告訴權人身分確認：A僅為化名帳號，若提告需證明其為「被害人」身分，可能需揭露真實身分
2. 犯人特定問題：B亦為化名，A需能特定B之真實身分才能提告
3. 告訴期間起算：「知悉犯人」之時點如何認定存有爭議

（二）身分揭露之實務困難

若A欲提告，實務上需面對以下困難：

1. 向平台申請調閱資料：需向巴哈姆特申請調閱B之註冊資料（IP位址、手機號碼等）
2. 平台配合度：平台基於隱私保護，未必願意配合提供，可能需透過法院調查程序
3. 自身身分揭露：A提告時亦需揭露自身真實身分，可能面臨隱私曝光風險
4. 成本效益考量：調查程序耗時費力，相對於可能獲得之法律效果（拘役或9千元以下罰金），成本效益不高

四、其他特殊法規責任

本案不涉及刑法第116條（對友邦元首或外國代表之加重）、第140條（侮辱公務員）、第246條（侮辱宗教場所）等特殊規定，亦無其他特殊法規責任。

參、處理建議

一、B被起訴之可能性評估

（一）風險等級：中低度風險

| 評估項目 | 風險程度 | 說明 | |---------|---------|------| | 刑事起訴可能性 | 🟡 中低 | 特定性不足為主要抗辯點，程序障礙亦高 | | 刑事定罪可能性 | 🟢 低 | 即使起訴，特定性要件存疑，定罪有相當難度 | | 民事求償可能性 | 🟡 中低 | 可能面臨民事求償，但需克服特定性問題 | | 民事賠償金額 | 🟢 低 | 即使成立，化名身分下賠償金額可能不高 | | 整體法律風險 | 🟢 低至中 | 程序與實體皆有抗辯空間，整體風險可控 |

（二）風險分析

刑事責任方面：

• 特定性要件存疑為最大抗辯點
• 程序上身分確認困難，提告門檻高
• 即使成立，法定刑度輕微（拘役或9千元以下罰金）
• 實務上類似案件定罪率不高 民事責任方面：
• 同樣面臨特定性認定問題
• 化名身分下，名譽損害程度有限
• 賠償金額可能不高，提告誘因不足

二、對B之具體建議

（一）短期因應措施

1. 保全證據 ✓ 重要

• 完整截圖或備份整個討論串，包含前後脈絡、時間戳記
• 保留自己的發言紀錄及其他參與者的發言
• 記錄當時討論的背景、議題及自己的發言動機 2. 謹慎處理後續 ✓ 建議
• 避免在同一討論串中繼續使用類似用語
• 不要再針對此事件發表評論或回應
• 若A或其他人詢問，可簡短說明係對討論風氣之一般性評論，非針對特定個人 3. 評估編輯或刪除 ⚠️ 需審慎考量
• 可考慮編輯或刪除爭議言論以降低風險
• 但編輯或刪除前應先完整備份，以備訴訟時說明脈絡
• 注意：刪除可能被解讀為「心虛」，需權衡利弊

（二）若收到告訴或律師函

1. 不要驚慌，冷靜應對

• 公然侮辱罪為告訴乃論，和解後可撤回告訴
• 即使進入司法程序，仍有充分抗辯空間 2. 主要抗辯方向 特定性不足抗辯：
• 強調未直接回覆或標註A
• 說明用語為泛稱，係對「某類討論行為」之評論
• 提出討論串中有多位參與者，無法特定指涉對象
• 強調雙方化名身分，第三人難以確認指涉對象 言論自由抗辯：
• 網路論壇為公共討論空間，言論自由保障程度較高
• 言論係針對討論品質之意見表達，非針對個人之人身攻擊
• 引用憲法第11條言論自由保障及相關大法官解釋 脈絡抗辯：
• 完整呈現對話脈絡，說明用語背景及動機
• 說明當時討論氛圍及自己的發言目的
• 強調係對討論風氣之評論，非針對特定個人 3. 和解可能性評估 公然侮辱罪為告訴乃論，和解具有以下優點：
• 和解後對方可撤回告訴，案件即告終結
• 避免訴訟程序之時間、金錢成本
• 避免身分曝光及訴訟紀錄 和解建議：
• 若對方提出和解，可評估接受
• 和解金額可能在數千元至數萬元之間
• 和解時可要求對方撤回告訴並簽署保密協議
• 和解內容應明確記載「不構成認罪」之文字 4. 尋求專業協助
• 若收到正式告訴或律師函，建議諮詢執業律師
• 律師可協助評估案件、擬定策略、進行和解談判或出庭辯護

（三）未來預防措施

1. 網路發言應更謹慎

• 避免使用人身攻擊性用語，即使以化名發言
• 針對「事」而非「人」進行評論
• 使用較為中性、客觀的用語表達意見 2. 了解法律風險
• 即使以化名發言，仍可能透過IP位址、手機號碼等資訊被追溯
• 網路言論具有公然性，應謹慎為之
• 了解公然侮辱罪之構成要件，避免觸法 3. 善用平台機制
• 若遇到不理性討論，可使用檢舉、封鎖等平台機制
• 避免陷入無意義的筆戰，保護自己的權益

三、對A之建議（若A諮詢）

（一）提告前之評估

1. 成本效益分析 提告成本：

• 時間成本：調查、偵查、審理程序可能耗時數月至一年以上
• 金錢成本：若委任律師，律師費用可能數萬元起跳
• 身分揭露：提告需揭露真實身分，隱私可能曝光
• 精神成本：訴訟過程可能帶來壓力及困擾 可能獲得之效果：
• 刑事：即使定罪，法定刑僅為拘役或9千元以下罰金
• 民事：賠償金額可能不高，數千元至數萬元之間
• 實際效果：特定性要件存疑，定罪可能性不高 2. 替代方案評估 平台檢舉機制：
• 透過巴哈姆特之檢舉機制處理可能更有效率
• 平台可能對違規言論進行刪除、警告或停權處分
• 無需揭露身分，成本較低 私下溝通：
• 可考慮透過私訊與B溝通，表達感受
• 若B願意道歉或刪除言論，可避免訴訟 3. 提告之實務困難 若決定提告，需面對以下困難：
• 向巴哈姆特申請調閱B之註冊資料，平台未必配合
• 可能需透過法院調查程序，耗時費力
• 需證明自己為「被害人」，可能需揭露真實身分
• 特定性要件之舉證責任在告訴人，需證明B之言論確實針對自己

（二）若決定提告

1. 蒐集證據

• 完整截圖或備份整個討論串
• 記錄B之言論及前後脈絡
• 保留自己受到侵害之證據（如心理壓力、名譽受損等） 2. 諮詢律師
• 尋求執業律師評估案件勝算
• 了解訴訟程序及可能結果
• 評估是否值得提告 3. 提出告訴
• 向警察機關或地檢署提出告訴
• 提供完整證據及說明
• 配合調查程序

肆、結論

綜合上述分析，B被成功起訴並定罪之可能性偏低，主要理由如下：

一、實體法層面

1. 特定性要件存疑：B未直接指名或回覆A，用語為泛稱而非特指，可主張係對「某類討論行為」之評論，而非針對特定個人A。此為本案最關鍵之抗辯點。
2. 言論自由保障：網路論壇為公共討論空間，言論自由保障程度較高。B之言論可解讀為對討論品質之意見表達，應受憲法第11條言論自由之保障。
3. 脈絡抗辯：完整檢視對話脈絡，B之言論係在與多人討論之情境下發表，且B表示「好好講的話除了上面有一位我真的很抱歉誤判的，其他哪個我不是正常回的」，顯示其評論對象可能為複數或不特定對象。

二、程序法層面

1. 身分確認困難：雙方皆為化名，A需能特定B之真實身分才能提告，實務上需透過平台調閱資料，程序繁複且平台未必配合。
2. 提告成本高：相對於可能獲得之法律效果（拘役或9千元以下罰金），調查程序之時間、金錢成本不成比例，提告誘因不足。
3. 告訴期間限制：依刑事訴訟法第237條，告訴應自知悉犯人之時起六個月內為之，若A遲未提告，可能喪失告訴權。

三、整體風險評估

對B而言：

• 刑事定罪風險：低
• 民事賠償風險：中低（即使成立，金額可能不高）
• 整體法律風險：低至中（有充分抗辯空間） 對A而言：
• 提告成功可能性：中低
• 成本效益：不佳（成本高於可能獲得之效果）
• 建議：優先考慮平台檢舉或私下溝通等替代方案

四、最終建議

對B：

1. 無需過度擔心，但應保留完整證據以備不時之需
2. 未來網路發言應更謹慎，避免使用人身攻擊性用語
3. 若收到告訴，積極尋求和解以撤回告訴，或尋求律師協助進行抗辯 對A：
4. 評估提告之成本效益，考慮是否值得
5. 優先考慮平台檢舉機制或私下溝通等替代方案
6. 若決定提告，應諮詢律師並做好長期訴訟之準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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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要聲明： 本意見書僅供參考，係基於所提供之事實及法律條文進行分析。實際個案之認定仍需視完整事證、具體情境及法院之判斷而定。法律見解可能因個案情況不同而有差異，且司法實務見解亦可能隨時間演變。 如有具體法律爭議或收到正式告訴，強烈建議尋求執業律師進行個案諮詢，以獲得最適切之法律建議及協助。本意見書不構成正式之法律服務或律師委任關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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